第一卷 妖魔
妖魔
1
「以上就是老師的話.各位同學,放學回家要小心喔.」
講話語尾總是會上揚,聲音非常甜美的,就是這一班的班導師野宮奈奈美.
明明是個老師,但是光聽聲音卻會讓別人誤以為是國中二年級的學生.
或許是長得太幼齒吧,連那戴著眼鏡的面容看起來也像是個國中生.事實上,她也的確曾經在路上被輔導老師當成是學生.明明都已經二十四歲了……
「不要跑到別的地方去玩,不可以亂買零食,國中生不可以單獨自己進電影院或咖啡廳.
還有,男女交往只限于牽手……」
奈奈美的過度擔心症又發作了,口中不斷講著注意事項.又不是明天就進入暑假了,明明只是一個很平常的放學時間而已.
比內由宇樹一邊聽著老師的喋喋不休,一邊看向窗外,『呼~』地歎了一口氣.
秋色已濃.
今天由于有戶外教學,所以放學時間變得比較晚.看看牆壁上的時鍾,已經接近下午四點了.
(還不要緊……還不要緊……)
天還沒有那麼快黑,還有時間,只要趕快回家的話……
「起立!」
終于受不了的值日生喊了口令,全班同學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.敬禮!
「真……真是的,各位同學!要聽話喔!一定要直接回家喔!」
放學前的導師時間就這麼草率地結束了.雖然奈奈美好像還在叨叨念著什麼,但是大家都已經進入放學,聊天模式.甚至有些學生已經離開教室了.
「我也趕快回家吧……」
由宇樹一邊想著,一邊拿起書包.就在這時……
「小由!」
背後突然傳來聲音.同時,有人在肩膀上拍了一下,不,應該說本來是要被拍一下的.但是現實卻不是這樣……
「哇,啊……啊——」
『咚』的一聲之後是『喀啦喀啦』,桌椅翻倒的巨大聲響.然後是……
「好痛——嗚咕——」
即使不回頭,也可以知道來者何人.這個聲音,這個吵死人的感覺.
「光……」
木野光.
當然她就是由宇樹的同班同學.而且,因為是鄰居的關系,所以從小就是青梅竹馬.
綁在比耳朵梢高位置上的兩條馬尾正左右晃動著.而且不知道為什麼,頭頂的一撮頭發總是翹起來.是睡覺壓到造成的嗎?
想來她應該是從後面靠近,想要拍由宇樹的肩膀,結果不小心踢到椅子腳還是什麼的,反而跌倒了吧.
「嗚嗚——小由!好痛喔——」
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光,用著呆呆的眼睛看著由宇樹,表情皺在一起.甚至沒有注意到因為摔倒的關系,裙子都掀起來了.
「快……快站起來啦!」
不知為何,反而是由宇樹臉紅了.
「嗚嗚,拉我一把啦!小由!」
「我不是一直告訴你,不要叫我小由嗎?」
終于站起來的光苦著臉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.由宇樹不理她,忙著把教科書收進書包里.
「為什麼?小由就是小由嘛!從以前就是小由了!不是嗎?」
這個說明是讓人有聽沒有懂.班上同學的視線讓由宇樹感到些許不自在,他決定趕快離開這里.
「嗚,等一下!小由!小光也要一起回家!等……等我一下!」
光一邊呼喊著,一邊收拾著散落在地板上的文具.似乎是跌倒的時候,書包里面的東西都掉出來了.
「不用了啦,我自己一個人回家.」
「咦?等一下啦——嗚嗚!小由!你好過分喔!小由!」
「……真是的!」
(都說過多少次了,不要叫我小由啦!大家都在看呢!)
由宇樹轉頭過來正想如此抱怨,就在這時候……
「喂,由子!打掃工作你想翹掉嗎?」
正打算回家的由宇樹,被一個聲音給叫住.
「啊!」
一瞬間,由宇樹的動作停止了.
仔細一看,三個男生手里拿著掃把站在那里.
他們是班上挺調皮的三個人.剛剛說話的叫做飛田.他看到光跟由宇樹在一起,就抓住了這個好機會,上來開由宇樹的玩笑.
「哼!不要叫他由子啦!小由不是由子!你敢欺負小由的話,小光絕對不會放過你的!」
光擋在三人前面,保護著由宇樹.
「喔喔,木野生氣了,我是在跟由子說話,為什麼會是你回答啊?」
「真好啊!由子旁邊一直有木野跟著!她一定什麼都願意為你做吧?」
「感情真好啊!什麼時候結婚啊?」
三個人一邊說一邊笑.
「咦?結婚?結婚……嗚嗚!好害羞喔——小由——啊啊!」
先前的氣勢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.一聽到結婚這兩個字的光,馬上變得滿臉通紅,用力拍著由宇樹的背.
「啊……嗚嗚……光!不要拍啦!」
由宇樹一邊閃開陷入興奮狀態的光的攻擊……
「對不起,我忘記了.」
一邊向著飛田等人這麼說道.
「咦?是真的嗎?小由!」
「嗯!今天是星期四,是我負責打掃的日子.我忘記了.」
因為急著想要回家,結果竟然忘記了打掃的工作.
「而且,我又沒事.光,你也不要太干涉我,這樣大家會覺得很奇怪.」
「是啊是啊!我們也不是在欺負由子哩!」
飛田這麼說了之後,另外兩個人也點頭.
就如同飛田所說,其實由宇樹並不是個會被欺負的小孩.
他的成績在班上算是名列前茅.體育雖然不是很拿手,但也不是最差的.
只不過,他還是比較容易被大家拿來作文章,被同學捉弄.
主要原因就在于由宇樹的外貌.
以國中二年級的男生來說,由宇樹體型嬌小,看起來十分纖細.而且頭發跟皮膚的顏色,甚至眼睛的顏色都有點淡.
他的頭發是明亮的茶色,所以常常被老師懷疑是不是染了頭發.現在他都會隨身攜帶學校公認的證明書,如果在街上遇到指導員,只要拿出證明書就可以獲得釋放.
瞳孔也是淡茶色.皮膚則是那種與日曬無緣的粉嫩白色.
長相也有點像女生.
即使是現在,他也常常被誤為是個女孩.有時候別人還會覺得奇怪,為什麼一個女生會穿著男生的制服.
「掰掰,光!」
由宇樹重新放下書包,准備去拿掃除用具.
「咦——我想跟小由一起回家啦!小由!我會等你的喔!嗚嗚!」
「不好意思讓你等啦!」
說完這句話,由宇樹就背對著光,跑向掃除用具櫃,拿了另外一支掃把.
「嗚嗚,小由!」
無視臉上帶著不滿的光,由宇樹正打算要開始打掃,就在此時……
「抱……抱歉……請你別這樣!由宇樹……沒有做錯什麼!他只是一時忘記而已……而且,用奇怪的名字稱呼別人是不對的……」
聽到這個明顯錯過時機的打圓場,大家都回頭過來.
「亞美?」
「啊……是!」
名谷亞美.
剪得十分整齊的黑色長發.下垂的眉毛看起來好像有點靠不住的樣子.她就是這個班級,2-C的班長.
「什麼?」
「嗚!」
亞美一看到飛田的視線,氣勢馬上就變弱了.即使如此,她還是繼續努力著:
「我……我是說……吵架是不好的……我身為班長,不能眼看著你們欺負由宇樹……」
對班長的職務盡責當然是好事,但是這個時間點也未免太不適當了.最好的證明就是,不只是由宇樹與光,連飛田等人也都愣住了.
「呃……我沒有被欺負啦……名谷!我只是忘記打掃工作而已……」
又被誤以為自己被欺負了……由宇樹一邊感到沮喪,一邊向亞美說明.
「咦?咦?不是嗎?呃……你可以老實說沒關系的!不要因為害怕之後受到報複……嗚嗚……就說這樣的話……我覺得……這樣是很不好的……」
語尾明明在顫抖,但是話卻說得很直接,真不曉得該說她個性柔弱還是少根筋.
「唔,我說啊~小由沒事啦!」
「嗯,是啊!」
光生氣了,由宇樹也隨之附和.
「真,真的嗎?」
亞美這時才左顧右盼,連飛田等人也連連點頭.
「這……我……對……對不起!」
原本嚇得發白的臉,一下子變成滿臉通紅,亞美用雙手把臉遮住向外奔去,一溜煙就跑出了教室.
「啊,名谷……跑掉了……」
「唔……我本來還覺得亞美是個正常人呢……」
「她應該是正常人啦……」
「可是她那樣實在不太正常耶.」
三個人不自禁地望向亞美跑走的方向,連飛田都不知何時加入了這一邊.
雖然有點奇妙,但事情總算可以落幕了.
結果.
由宇樹跟飛田他們一起打掃,而光雖然感到不滿,卻也只能留下由宇樹先行回家.
「我也得趕快才行了……」
由宇樹望向窗外.
夕陽越來越濃,紅色看起來比平常更鮮豔.西邊天空上巨大的太陽逐漸傾斜,此時距離地平線不遠了.
握著掃把的由宇樹影子長長地落在教室內.
「由宇樹……」
有一個人影正躲在教室的門後,偷偷看著由宇樹……這個人當然就是亞美.而由宇樹根本沒有察覺.
2
「結果弄到好晚……」
結束打掃走出校舍的時候已經是五點了.
為了補償原本忘記該打掃而打算回家的過錯,由宇樹自願去倒垃圾,所以花了更多的時間.
走在如同田埂般的羊腸小徑上.由宇樹加快腳步.
道路兩側,低矮的雜草叢生,再過去則是疏松的樹林,稍微下坡的地方有條小河,小時候,他們夏天時常常在這里釣蝥蝦.
這附近還保有這樣的自然景色.
勉強停留在天空的夕陽即將沉入地平線,偶爾可以看見蒼郁的樹林中,那股凝聚在陽光照射不到處的綠色氣息.
其實這里離大都市只有一個小時的電車車程,而這里的景色與空氣是由宇樹原本就非常喜歡的,能夠讓人身心都受到撫慰.
可是近幾年來這附近也逐漸被開發了.
森林突然消失,變成了住宅地;台地被切削,建造了高聳的公寓.
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吧.但是每當景色像這樣遭到改變的時候,由宇樹總會覺得很寂寞.
由宇樹又往小河看了一眼.
「以前曾經有一次水蛭黏在光的腳上,害她怕得哭出來呢!」
那是上小學以前的事了,當時由宇樹與光都還只有五歲.
快樂的每一天,沒有猜疑,總是一起游玩的日子.
回想起來不禁令人莞爾,也感覺到些許的寂寞.
(畢竟都已經升到國二了,每天都跟光膩在一起也很奇怪.即使不膩在一起,只要回家之後……)
光的家就在由宇樹家的對面.
而且,由宇樹常常受到光的家人照顧.
因為由宇樹的雙親經常不在家.特別是上了國中之後,母親也搬出國和海外出差的父親同住,每年只有幾個禮拜的時間會待在家里.
現在,由宇樹幾乎可以說是一個人獨自生活.
由宇樹常受到光的家人的照顧.他和光既是鄰居又是青梅竹馬,雙親也有往來.
每到吃飯時間,由宇樹大半都是在光的家里用餐.
「我們家沒有男生,由宇樹來了正好呢!」
光的母親如此說道.
光的父親在光還是嬰兒的時候,就因意外而身故.平常只有光與母親兩人一起生活.
「不過,還真是不可思議.由宇樹明明是個男生,卻從小就很安靜,很會做菜,又很會收拾東西……」
接下來她要說什麼由宇樹很清楚——好像女孩子……
「……跟光完全相反呢.呵呵.可是這對我幫助很大呢.讓光去做菜啊,不但會打破碗,還會弄錯調味料.還有一次,把菜裝盤的時候眼睛看旁邊,結果把菜都倒到流理台里去了呢……」
想起這些事的由宇樹不禁笑了出來.
跟光比起來,由宇樹更能勝任廚房的工作.他個性嚴謹,能夠打理生活的一切.一個人生活也沒有什麼問題.
「可是為什麼光老是想要照顧我呢?」
……想起了水蛭黏在光的腳上時她哭泣的表情.對了,那時候,由宇樹也因為害怕,根本不敢伸手去摸.這麼說來,那時候冷靜地把水蛭拿掉的是……
(咦?)
颼的一聲,吹過了一陣風,將由宇樹的思考打斷.
「……果然,出來了.」
由宇樹的表情暗了下來.
太陽落在地平線下已經一陣子了.
在地平線上只殘留著紅點的太陽,正將最後的光芒照射在地面.在帶著朱紅色陰影的景色中,那個開始出現了.
幽靈,鬼影.不,說得更直接一點,就是妖怪.
真相不明,半存在的物質.
從陰暗的角落慢慢飄浮上來.像風一樣通過身旁.
有的看起來像植物,有的看起來像氣塊.有時候,也會有像動物的,有手有腳,有頭跟身體,有的站著,有的則快速移動.
但是,任何一種形體都跟現實世界中的動植物不一樣.
就算很像,也會有些許不同.
但是形體不是很明顯,所以無法詳細分辨出不同的地方.如果想要看仔細,又會像幻影一般搖晃,飄在空中最後消失.想用手去抓,也絕對抓不到.但是,會留下一種不舒服的觸感.
由宇樹看得見這些東西.
白天還好.只要還有太陽就看不到.
但是當太陽下山之後,就會冒出來.一到了晚上,形體就會變得明顯.
妖怪,怪物,妖魔……
「為什麼……只有我看得到……」
大約從一年多前開始看得見,剛好是在進入國中的時候吧.
最初看到的時候感到發抖,害怕,後來發現只有自己看得見,而別人卻看不見時,又感到困惑.
還差點得了精神耗弱症.
但也只是看得見而已,頂多是留下不好的感觸,卻不會有任何影響.這些東西不會對自己做什麼事,不會加害自己,明白了這一點之後,由宇樹才終于克服了恐懼的心.
結果,由宇樹沒有跟任何人透露過自己看得見這些妖魔,連對光也沒說.
原本好幾次都想開口,也曾經想要去醫院檢查.但是該看哪一科?眼科?腦神經科?難道是精神科?
就因為這樣,使得由宇樹裹足不前.
反正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.
既然看得見,那也沒辦法,只能跟看得見的東西共存.就算不去理會,看得見就是看得見.但是就算仔細去凝視,也無法看清楚輪廓,而且那些東西一下子就會消失.
為什麼會看得見?關于這一點他也不知道答案.
即使在網路上拼了命地調查,也查不到類似的病例.他也曾經去過眼科接受檢查,但結果當然是毫無異常.
所以,由宇樹沒有告訴任何人.自己接納了這個現象.
感覺並不舒服,甚至覺得很惡心.
「看得見幽靈的人或許就是這種感覺吧……」
最初他以為看見的是幽靈,甚至還去了墳墓.但是,妖魔的影子在墓地卻沒有比較多,所以它們應該不是幽靈吧.
(不能為了這種小事,帶給大家……光……還有光的媽媽……更多煩惱了.)
害怕這種好像看得見又好像看不見微妙怪物的影子,並不是一個勇敢男孩子該有的表現.
(可是……)
吱吱……
拖著重物的聲音打斷了由宇樹的思考.他往聲音的來源回頭一望,看見一個過去從來沒有看過的詭異『物體』.
「什麼!!」
他不自禁地往後退.
這是生物嗎?它的模樣簡直就像是超過兩公尺的巨大昆蟲.
巨大的複眼.
甲殼質外皮反射著太陽的殘光,某些部分伸出很多看似堅硬的觸須或是觸角.手的部位則是長約一公尺的銳利鐮刀.
濁綠色的體色,讓它整體看起來像一只螳螂.
但是,與螳螂的決定性差距在于:身體的後半部如同毛毛蟲一樣,肥肥的在地上蠕動著.
那個吱吱的拖重物聲音,就是這個狀似幼蟲的部分在移動時所發出的聲音.
「這,這個!?是什麼……!!」
妖魔嗎?由宇樹的腦袋首先想到的是這個.
但是它跟過去所遇到的妖魔卻有著明顯的不同——
就是它的存在感.
過去的妖魔都像幻影一樣,有些像皮影戲,好一點的頂多像立體CG,缺乏真實感.但是眼前這個妖魔,卻有著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確實觸摸到的身體.這點他感覺得出來.
「吱啊啊啊啊!」
螳螂毛毛蟲怪物發出了叫聲.
明明沒有嘴巴的說,或許是身上某個器官所發出的聲音吧.怪物舉起鐮刀,很明顯地是在向他威嚇,而且不斷靠近.
「不可能吧……應該不是真的……存在吧……應該會像以前一樣……一摸就會消失吧……可是……哇啊!」
雖然由宇樹完全不想去相信,但是眼前妖魔的真實感卻如此強烈.
就像拿放大鏡來看昆蟲似的,可以看見外皮上的細毛,毛毛蟲狀的腹部皺紋,以及無數蠢動的腳……
「嗚……哇啊啊啊啊!」
由宇樹一邊叫一邊退後,他的腳被雜草叢絆倒,一屁股摔在地上.
但是,那反而救了由宇樹一命.
唰!
鐮刀發出聲響,掃過了由宇樹的腦袋原本所在的位置,附近的雜草都被打散了.
「切,切斷了……這麼說……果然……」
看著被鐮刀切斷而飛濺的雜草斷片,由宇樹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懼.
(果然,這是真的!不是妖魔……不是過去那種妖魔!)
眼前的妖魔,手指敲上去會有聲音,甚至手指還可能會被夾住!是具有實體的怪物!如果被那個鐮刀砍到,由宇樹的身體一定會被一分為二吧.
「得……逃走!逃走!逃……逃……逃走……」
他站起了來.
他背對著怪物,抓住雜草,站了起來.仔細一看書包掉在旁邊,不知是什麼時候脫手而出的.
沒由來地,由宇樹竟然還會想去撿書包.
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摸到!一定要把書包帶走,不能把書包留在這里.就在這麼想的由宇樹正打算抓住書包的時候.
唰!
某種東西抓住了自己的手腕.
回頭一看,是數根如同細繩一般的東西纏在手上.
再將眼睛朝細繩的來源望去,怪物的臉部下方正垂著無數觸角,細繩就是其中的數根.
「伸長了?為什麼會伸長?除了鐮刀之外,還有這種武器?這個……弄不下來!」
仔細一看,纏在由宇樹的手腕上的觸角上,有著非常多細小的尖刺.所以纏得很緊,很難解開.
「吱吱……吱啊啊啊!」
又來了,它又發出了奇怪的叫聲,似乎是在表達著抓到了獵物的喜悅,而獵物,指的就是由宇樹!
吱吱……
怪物靠得更近了,他已經完全進入鐮刀的攻擊范圍內,而且手腕又被抓住了,這次要是鐮刀揮下,由宇樹一定會被……
「它的腳長那樣……本來以為……動作很遲鈍的……」
所以他才會想要去撿書包,早知道就該放棄那種東西才是.
「吱啊啊啊啊啊!」
隨著怪音響起,怪物把兩手的鐮刀舉了起來.由宇樹甚至可以看見鐮刀的刀刃上那些尖尖的突起.
(要……要來了……嗚嗚……)
3
「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」
「騎——士——踢——」
咚!
由宇樹突然感覺背上受到強烈的沖擊,他被撞得整個臉埋在地上.還好這里是草地,如果是水泥步道的話,想必會相當地痛吧.
「啊啊!」
由宇樹不由得忘記了恐懼,開始生氣起來,很明顯地,自己是被人用力踢了一腳,而且當時還聽見了奇怪的叫聲……
「嗚嗚——!對不起!小由!是我弄錯了!」
這聲音是!
「難道是……光?」
跟這個緊張的空氣完全不相稱,脫線的說話方式,這個聲音說:
「嗚嗚!小由你不要緊吧?」
果然就是剛剛才在教室分開的光.那個青梅竹馬,喜歡照顧人,卻反而常常添麻煩的光.
「光?」
沒有錯.剛剛就是光踢了由宇樹.可是,為什麼?還有,她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?
「你看得見……那個嗎?光!」
聽到由宇樹的詢問,光回頭笑了一下.由宇樹心頭一陣悸動,有種奇妙的感覺……
「嗯,看得見,小由,別擔心,小光會保護小由的!」
嗯!
非常溫暖的感覺.雖然毫無根據,但是卻讓人覺得一定會沒事的.就像是被人護衛著的那種安心感.
「對了……」
纏在手腕上的怪物的觸手不見了.是因為被光踢了之後就松開了嗎?
(因為剛剛光那個粗魯的飛踢才松開的嗎?雖然她說是踢錯了,但還是讓怪物的觸手松開了……雖然粗魯,但是她真的救了我……)
「吱啊啊啊啊!」
怪物的叫聲,讓由宇樹回過神來.
怪物還在那里,而且或許是因為觸手被扯斷的關系,它似乎比之前更加生氣了,它的樣子讓人有這種感覺.
「哇啊啊啊,這樣還是不行啦,惹它生氣了!怎麼辦,得趕快逃走!」
但是光卻沒有動,她站在由宇樹的前面,擋住了怪物的去路.
「光,趕快逃!」
「小由,不要緊的!相信小光!」
「咦……相信你?」
相信什麼呢?
平常總是笨手笨腳,慌慌張張,愛說話,聲音很大,但是卻又喜歡照顧人的……青梅竹馬……
(光……)
由宇樹想起了剛剛那種毫無根據的安心感.
說不定……光……
(能夠……保護我!)
「小由,你退到後面!」
光回頭笑了.
「咦?嗯……」
就在由宇樹回答的時候,光並攏兩腳立正站著,閉上眼睛,兩手交叉放在胸前.這個模樣……
(好像在哪里見過……咦……難道……)
由宇樹的腦海中,一瞬間想到國小畢業旅行去京都參觀寺廟的時候,所看見的佛像姿勢.
(那是……如來……不對,菩薩……)
在由宇樹的眼前,光的身影逐漸變亮.從胸口兩手交叉的地方,射出光線,將光的身體包覆起來.
「諸行無常,諸法無我,涅盤寂靜……」
不知道這個聲音是從光的嘴里念出來的,還是從莫名的角落響起的.
仔細一看,閉著眼睛的光,已經連臉上跟頭發都充滿光芒了.光芒越來越明亮,連光的衣服也變得透明.
「咦?咦……」
由宇樹不禁紅了臉,但是眼睛又無法移開.
由于光線越來越刺眼,由宇樹不禁閉上了眼睛.透過眼瞼,他可以感覺到光芒逐漸收束,消失.
「嗚……」
張開眼睛.
由宇樹對眼前的光的模樣感到十分震驚.
「光……你的模樣……」
雖然光還是光,卻跟平常的光完全不同.
她身上穿的不是制服,但又不能稱之為便服.那是種沒見過的衣服.不,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稱為衣服.感覺又像是某種機械,又像是某種咒術的祭祀服裝.
服裝的主體是一件下擺很短的連身洋裝.
底色是紅色,不,應該稱為朱紅色.如同正在燃燒般的勁爆服裝,底下是及膝的同款巨大長靴.
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兩手手腕.
從手肘開始到手腕,皮膚外側包覆著一個如同在做拳擊練習一般大小的手套,光是這個就很奇怪了,可是在其外側,又有一個可以遮住整個手腕的巨大盾牌.盾牌與手套之間,用著不知該稱為機器或道具的連結器連為一體.
「封……封印的……封……」
更加吸引了由宇樹目光的,是光兩手腕上的盾上面寫的字.
以漢字寫著『封』.
「小由!讓你久等了!」
光穿著奇妙的制服,擺出帥氣姿勢.
接著她重新面向怪物……
「誤闖入這個世界的悲哀妖魔啊!乖乖地接受這個封魔裝置的引導,成佛去吧!」
她向著怪物如此大喊道.
「妖魔?那個也是……妖魔嗎……」
由宇樹將那些原本看起來像影子的東西稱作妖魔.這個『妖魔』跟以前自己看到的妖魔是同樣的東西嗎?
「吱啊啊啊啊啊!」
光背後的妖魔,用著之前從未發出過的高亢聲音鳴叫.或許是光的變身,讓它感覺到什麼不對勁了吧.
「光,你怎麼會變成這種打扮?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,但是不應該在這種地方換衣服吧!」
「我沒有換衣服!這個是變化……嗯嗯……等等再說明!總之先趕快解決這個妖魔,讓它成佛吧!」
「成佛?光……啊!危險!」
光站在妖魔的面前充滿自信地笑著,但是將攻擊對象轉換為光的妖魔此時已經朝著光沖過來了,複眼下面的觸手向她飛了過來!
「光!」
(被那個抓住的話,就逃不掉了!)
「咦?」
察覺得太晚了.觸手已經快把光纏住了.
「快逃!光!」
但是,在觸手纏上光之前,妖魔反而被襲擊了.
「咪呀!」
抓!
好像有只小小的東西飛過了妖魔的臉旁.同時,妖魔向後仰了一下.那個小東西在空中旋轉一圈,飛到了光的頭上.
「那是什麼?猴子?」
「不是猴子!」
「我是貓!」
由宇樹吃了一驚.
對于由宇樹說出的『猴子』這兩個字,不只是光,連那只猴子,不,那只貓都自己出言反駁.
「說……說話了!貓……不對……不是貓……」
「哈!小由!它是貓妖,叫做阿鮪!」
「對啊喵!不要叫我猴子喵!」
的確不是猴子……而是全身被白毛覆蓋的貓……但是卻用兩只腳站立.頭上戴著帽子,剪裁設計與光的衣服相同,脖子上還掛著鈐鐺.
身後翹起來的尾巴,分成了兩條.
「貓妖?」
「是啊!別以為我是普通的貓!貓活了千年之後,尾巴會變兩條喵!兩千年會變三條喵!」
「阿鮪才一千歲多一點點,對吧?」
「是啊!我還很年輕的喵!」
「說話了……貓說話了……是我的腦筋燒壞了嗎?」
由宇樹將手放在額頭上.
「吱啊啊啊啊!」
但是,被光踢(?)又被貓妖阿鮪抓了的妖魔看來真的生氣了,朝眾人直撲而來.
不管怎麼看,妖魔都比光他們強多了.
以人數來看,雖然是三對一,但是由宇樹根本什麼忙都幫不上.
(雖然外表看起來很強,但是光絕對贏不了那個怪物的……)
「相信我!」
「咦?」
由宇樹看著光.光用認真的眼神,回看由宇樹.
「相信我!小由!小光一定會保護小由的!」
「……啊……」
那一瞬間,由宇樹似乎想起了十年前的回憶.
『小光一定會保護小由的!嗚嗚!小光一定會,保護小由的!』
那是在幼稚園的沙地嗎?還是在附近的公園呢?
光突然說出了那樣的話,讓光感到驚訝而且迷惑.
『保護我?小光要保護我?不對吧,應該是我要保護小光吧?我是男孩子,應該是我要保護小光……』
應該是男生要保護女生才對.男生讓女生保護,這樣實在太奇怪了.
以當時由宇樹的年紀也已經開始逐漸有這種模糊的概念了.
他對打架並不特別在行,而且從那時候起就常常被誤以為是女生.據說年紀更小,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,由宇樹更是個愛哭鬼.
(可是,我應該保護女生!)
然而光卻輕輕抓住了由宇樹的手腕……
『嗯,謝謝!可是,小光會保護小由的!小光一定會保護小由的!一定!』
『小……光……』
之後,好像又聽到類似的話好幾次.但是不知不覺,隨著長大,便逐漸淡忘了.
「小由!」
光對著發呆的由宇樹微笑之後,便轉頭面對妖魔.
「封!」
她如此大喊之後,兩手腕上的盾牌開始冒出鮮豔的光芒.接著……
「臨!兵!斗!者!皆!陣!列!在!前!」
快速喊出九字,盾牌的光芒更加強烈了,連包覆著兩手拳頭的球體也發出了灼熱的白光.
「吱啊啊啊!」
妖魔似乎害怕這個光芒,發出了尖銳的叫聲.但它沒有打算逃走,反而更加逼近.它以光為目標,兩手的鐮刀向下一揮!
「封魔!神盾飛拳!」
光大喊一聲,同時兩個拳頭打在妖魔身上.
轟!
紅白色的火焰擊中妖魔,一瞬間膨脹開來,將妖魔撞飛了出去.
「啊……贏了!」
由宇樹不禁發出聲音大喊.
(能夠打倒那個怪物,好厲害!可是……光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?)
而光本人則是……
「呵呵,干掉了!」
高興得蹦蹦跳跳.
「喵,勝利的台詞喵!」
「啊,呃……迷惘的……呃……迷惘的……」
「迷惘的靈魂喵!」
阿鮪偷偷幫光作弊.
「對對!迷惘的靈魂啊,變成精靈,回到天空吧……搞定了!」
光發出歡呼聲,阿鮪也跳在空中,不停擺動尾巴.
「好厲害!光!你真的打贏那個妖魔了耶!你真的打贏了!」
看著光的笑容,由宇樹感覺到危機已經解除了.
但是……
「嘖嘖,不行啦,太淺了咕!」
突然飄下另外一個聲音.
「咦?是……是誰?」
由宇樹左顧右盼.但是阿鮪似乎已經知道說話的是誰了.
「又是你喵!快出來喵!」
「呼……你們還是一樣這麼吵咕!」
正在跟阿鮪對話的,是站在樹上一只跟阿鮪差不多大的動物.不,比阿鮪還要瘦一點,但是尾巴更加蓬松.
「稻荷!」
「咦?稻荷神的稻荷嗎?不是跟阿鮪一樣是貓嗎?」
「你從哪里看我像只貓了咕!我可是……」
沒錯.稻荷的模樣,就是一只閃耀著金色的……
「狐狸?」
「正確答案咕!」
又出現一個新角色了,由宇樹兩眼發愣,這次來的是一只閃耀金色光芒的狐狸?
名叫阿鮪的貓,名叫稻荷的狐狸,兩只都會說話,而且都很臭屁……
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……」
但是,吃驚的並不只是由宇樹而已.
「稻荷出現了,這表示……你在那里吧?別躲了!快現身吧!」
光看著周圍大喊.
(她在跟誰說話?)
正當由宇樹感到訝異的時候,頭頂傳來了聲音……
「我在這里.」
「咦?又有人出來了?」
由宇樹抬頭往上看.在最後的夕陽殘光照射下,那里站著一個帥氣的人影.
「讓你久等了,由宇樹!」
「久等了?你……你是誰?你認識我?」
4
在某棵樹的頂端站著一名少女.
她穿著跟光同樣的制服,也就是由宇樹他們國中的制服.
但是,跟光比起來她的身高高得多,也更苗條,更成熟,看起來比由宇樹他們更年長.
她的長發綁在頭後面,繞了一大圈之後,頭發分成了數個分流,披散在背上直達腰際.
「已經沒事了,由宇樹.我已經來了……」
少女說完後,眼光直視著由宇樹.
被她那平靜的眼神,細長的眼睛所凝視,由宇樹的內心悸動了一下.但是更讓他吃驚的是少女接下來說的話:
「我一定會保護你的,由宇樹.」
「保護?可是……」
(跟光說的話一樣……)
「我,我已經搞糊塗了……」
由宇樹抱著腦袋煩惱.
「不會吧?你忘了我了嗎?由宇樹!」
「咦?忘……忘了?這麼說……」
(難道以前曾經見過?對了……這麼說來,那個眼神……)
看著那個不論何時都能保持冷靜的眼神,內心就會覺得很平靜,心靈也會感到滿足,而且能夠從中產生自信……
(對了,那個時候……)
不論什麼時候都不用擔心,自己正被保護著.靜靜地,一股力量從體內湧出.
「小時候把水蛭拿掉的……」
那個人是……
「什麼嘛——好狡猾好狡猾好狡猾!連呼惠都出來了,好狡猾!這里有小光一個人就足夠了啦!嗚嗚!」
由宇樹回溯記憶追尋那個輪廓.就在這時,旁邊的光一邊大喊,一邊舉起拳頭亂揮.
「咦?咦?咦?呼……呼惠?你是呼惠?」
這次由宇樹真的被嚇到了.但是這個名字讓由宇樹感到好懷念,好開心,好雀躍.
森埜呼惠.
年紀比由宇樹跟光都大一歲的少女.
小時候,他們經常三個人一起玩耍.明明只差一歲,呼惠卻非常地成熟,會教他們很多事情,偶而還會教訓他們.
可是在進入小學之前,呼惠就因為家庭因素而搬家離開他們了.所以他們有將近八年的時間沒見過面.
「你真的是……呼惠?」
「是啊,由宇樹.」
長長的秀發,絕佳的身材.
雖說當年的呼惠就很早熟,但是現在跟那時候完全不能相比.看著這個如同大人般成熟又美麗的呼惠,由宇樹說不出話來.
「真的是……呼惠……啊!」
原本看著樹上的由宇樹,急忙轉頭.臉頰都紅透了.
呼惠的迷你裙幾乎快走光了.
往上看的角度一個弄不好馬上就會走光,但是呼惠卻完全不在意,露出不可思議的微笑俯視著由宇樹.
若要說不可思議,呼惠站著的樹也很不可思議.
這是一棵很普通的樹.雖然樹根的地方很粗,不過越到上面越細,到樹頂幾乎只是一根小樹枝.
但是,呼惠卻在那四,五公尺高的樹頂輕輕松松地站著,簡直像是完全沒有重量一樣.
「呼惠……為什麼……」
為什麼會在這里?為什麼會在樹上?來這里干什麼?不……
(為什麼……說要……保護我?)
「嗚嗚,我怎麼都不知道呼惠會來?嗚嗚!小由讓小光來保護就可以了!你干嘛突然跑出來,好狡猾好狡猾好狡猾!」
但是,在茫然的由宇樹面前,光不但沒有歡迎呼惠,反而大聲地抱怨.
「光,你在生氣什麼啊?呼惠回來了耶!你以前也常常跟她在一起玩不是嗎?你不是都叫她姐姐……」
這點對由宇樹來說也是一樣的.
明明只差一歲,卻不知為何非常成熟的呼惠.
光跟由宇樹都叫她姐姐,或是呼惠姐姐,非常景仰她.
那個呼惠回來了!回來了!
為了——保護由宇樹!
「才剛回來一看,就看到這個狀況.果然被我猜中了.因為實在是太好猜了,不禁讓我覺得好笑呢!」
呼惠剛這麼說完,光立刻就發出了反駁:
「小由一直都是小光在保護的!現在也是一樣!馬上就可以結束了!」
「喔?可是在我看來,剛剛的神盾飛拳實在沒什麼效果耶,是我看錯了嗎?」
「有效啦,我已經干掉了,你看,它不動了!」
「而且,你連結界都沒有張開.要是卷入一般人該如何是好?」
呼惠輕輕閉起眼睛,高舉左手.
「反敵護罩!」
接著放下手腕,兩手掌在胸前合攏.
茲茲!
呼惠的指尖出現了閃耀著金黃色的五芒星,然後在一瞬間迅速放大,籠罩周圍.
「這是……」
金黃色的光芒不斷擴張,將由宇樹的身體也包了起來.樹林里面的景色也被染成了金黃色.
「這是五芒星的結界,它可以把我們所在的這個空間從平常的次元中切離出來.如此一來,不管是誰經過都不會看見我們跟妖魔,這樣就不會波及到旁人了.」
「小光也正准備要這麼做的!像結界這種簡單的東西……」
「你根本就忘記了吧?光,你以前不是考卷常常忘記寫名字而被罵嗎?真是太粗心大意.」
呼惠笑著說,而光則是嘟著嘴.
「我才沒有忘記!嗚嗚!小惠好討厭!嗚嗚!不要干擾我啦!」
針鋒相對的不只是呼惠與光而已.
「你說太淺了是什麼意思喵!」
「你連這句話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嗎?看來你真的是太遜了咕!」
阿鮪與稻荷之間也是劍拔弩張.
「誰知道你說的太深太淺是什麼意思喵!不要裝模作樣了喵!所以我才討厭狐狸喵!」
「貓的個性可是更差呢咕!至少狐狸不會亂作怪咕!」
「貓才不會像狐狸一樣亂騙人喵!而且我最看不起狐狸族的妖狐了喵!」
「哼哼,我也從來不認為貓妖可以當同伴咕!」
隨著阿鮪的吼叫聲,稻荷也發出反擊.
「什麼嘛喵!」
「要打架嗎咕!」
這里兩只奇妙動物之間的緊張局勢也是一觸即發.被夾在中間的由宇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.
「要打架這邊隨時奉陪喵!」
「哼,再怎麼墮落,我也不會輸給一只貓咕!隨時……等等……」
話說到一半,稻荷的口氣忽然變了.
「干嘛喵!別想混過去喵!」
「才不是那回事呢咕!」
稻荷再度搖晃手指,發出嘖嘖的聲音.
「看,要開始了!」
稻荷的話還沒有說完,背後就傳來某種東西蠢蠢欲動的感覺.
「咦?喵?」
阿鮪回過頭去,光,由宇樹也同時回頭.
「吱啊啊啊啊……」
還活著!還在動!
原本以為被光的一擊給打倒的妖魔又活過來了!而且就在他們面前進行著可怕的變身.
軀體上方如同螳螂一般的部分被光的神盾飛拳給摧毀了,但是,那個如同幼蟲一般的下半身卻開始抽搐,而且噴出了體液.
「哇啊!」
由宇樹往後退.
吱吱,從里面冒出來了!
妖魔的上半身如同融化了一般,與下半身份離.接著從下半身又長出幼蟲的頭.帶著尖刺,如同短短的鳥嘴般的口部張了開來.
「吱啊啊啊啊!」
「哇啊——」
5
還活著!被光所打倒的妖魔經過變態與再生,又站起來了!
宛若巨大毛毛蟲的身影,肥胖的軀體揮動著無數堅硬的腳,如同向由宇樹與光挑釁一般地左顧右盼,發出威嚇之聲.
「剛剛……光那一擊,沒有打倒它嗎?」
在由宇樹的視線前方,妖魔的臉慢慢地轉了過來.
有著巨大的複眼,它在嘴巴下面則長出了無數新生的觸手垂在那里.由宇樹的背上流下了冷汗.
「嗚嗚!這怎麼可能!神盾飛拳的力量還不完全嗎?」
「怎……怎麼辦?光!那個妖魔好像很生氣耶!」
「嗚嗚,好奇怪喔!那明明是必殺絕招!」
說話的時候,攻擊已經開始了.大家只能在地上四處滾爬,逃命.
「我知道了喵!因為你們兩人的心還沒有相通喵!所以威力只有一半喵!」
阿鮪說話了.
「兩個人的心……可是我什麼都沒有想啊……畢竟那樣的武器……這……這個模樣的光,我今天都是第一次看到……」
但是光卻開始大聲抱怨.
「嗚嗚——!果然如此!小由討厭小光!小由好過分喔!」
「咦?你在說什麼啊?什麼喜歡什麼討厭的,那是什麼意思……」
「嗚嗚!小由大笨蛋!」
「等一下!光!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……」
颼颼!
觸手閃過了兩人之間.本來以為好不容易避開了,但是……
「哇啊!」
其中一根觸手纏上了由宇樹的腳.
「小由!」
光抓住了由宇樹的手腕,好不容易才避免由宇樹被妖魔拖去的命運.但是由宇樹被抓住的現在,他們根本沒辦法逃跑.
「哼!可惡!可惡!可惡!」
光對著觸手連踢好幾下,但是除非是像一開始那樣的奇襲,否則對妖魔是沒有效果的.
「嗚嗚!不行!既然如此……神盾飛拳!」
「不行喵!這麼近發出神盾飛拳,連由宇樹都會受到波及喵!而且從剛剛到現在沒經過多少時間,神盾飛拳還沒有恢複喵!」
連絕招也沒有辦法使用.
「吱啊啊啊啊!」
「哇啊啊啊!」
「別過來別過來!嗚嗚!」
「事到如今,只能靠我了喵!」
「咦?可是你是貓耶!」
「我不是貓!我說過了,我是貓妖!」
「呃……話是這麼說沒錯啦……」
可是連剛剛光的武器都沒辦法打倒的妖魔,這麼小一只會說話的貓,實在不覺得有什麼勝算.
「喵!我要……上了……」
但是,雖然嘴里說著很有氣勢的話,阿鮪卻完全沒有要沖上去的模樣.
「嗚嗚?阿鮪?」
看來是腳軟了.
雖然剛剛奇襲成功,但畢竟只是一只貓.正面跟這樣的妖魔對決,還是太勉強了.
「喵喵喵!豁出去了喵!」
「危險啦!不要……」
「好了!夠了!」
樹上傳來聲音.接著,呼惠跳了下來,站在由宇樹的面前.她竟然從四,五公尺高的地方,輕輕松松便跳下來,翻了一個身著地.
「呼惠!這樣太危險了!」
話才剛說完,由宇樹就突然想到.
(啊,可是呼惠也說要保護我……難道……呼惠也會像光一樣……)
呼惠如同看穿了由宇樹的心一般,笑了起來.
「你以為我是來干嘛的?由宇樹!」
「這麼說……」
「呵呵,你看仔細了.」
呼惠說完之後,用雙手握著不知從哪里拿出來的※祓串,閉上眼睛,做了好幾次淨身的動作.(譯注:日本神道中,在木棒上連著紙片的神具.)
「奉高天原之皇室祖神,神漏岐神漏美之律令,八百萬神靈到此鎮……」
平靜而嚴肅地念出這段話之後,呼惠的身體放出光芒.
「哇啊啊……」
(跟剛剛光的情形一樣,不……不對……)
那是銀色的白金之光.數個巨大的光點逐漸聚合,籠罩呼惠的整個身體,連周圍都被映成了銀色.
呼惠的身體變得透明,制服消失不見,接著光芒開始往中心點快速收縮.
「驅邪!淨身……」
呼惠的身影重新出現.
她穿著比光更加奇妙的衣服.
「跟光……好像……不對,不太一樣……」
雖然如同連身洋裝般的衣服跟光所穿的很類似,但是下擺比較長,而且顏色是綠色系.
而最大的不同在于,光的兩手是盾牌,以及與盾牌連在一起的手套.而呼惠則是唯獨右手有著一個巨大的筒狀機器.如同可以敲碎任何東西的巨大鐵鎚一般,但是呼惠卻輕輕松松地舉了起來.
「呼惠……」
呼惠也變身了?而且變身後的呼惠是如此美麗而英挺,似乎世界上任何東西部不會是她的敵手.
「嗚嗚!鋒頭都被小惠搶走了啦!嗚嗚!」
「喵!」
面對光與阿鮪的憤怒……
「嘖嘖!跟大姐頭作比較,本來就是錯誤的咕!」
稻荷臭屁地說完後,便跳到了呼惠的肩膀上.
「什麼嘛!哼!」
「喵喵!」
「等……等一下!光!呼惠!雖然我不太了解,但你們應該是同伴吧?」
由宇樹拼命想要打圓場.
可是……
「才不是!」
「不是的.」
從兩個人口中說出了相同的答案,讓由宇樹感到迷惘.
「咦?可是……」
在這種狀況下,認為光跟呼惠是同伴,應該是很合理的吧?
服裝雖然造型不同,但是也有相似之處.兩個人都是在光芒之中變身,而且都說過要保護由宇樹.
(為什麼……我好像接受了這樣的事實?妖怪……變身的光與呼惠……說話的貓與狐狸……這些真的是現實嗎……)
「啊啊!隨便啦!反正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!」
可是……如果不是同伴的話,那會是……
「是敵人喵!」
阿鮪說出了答案.
「咦?敵……敵人……?」
敵人應該是眼前的妖魔才對啊!
(對了,妖魔……)
「吱啊啊啊啊!」
「哇啊啊啊!對!現在沒空說這些!得先想辦法對付這東西!光!呼惠!你們這麼久沒見面,不要在這時候吵架啦!」
聽到由宇樹的呼喊,原本也在爭吵的光與呼惠,也急忙回神過來,轉開了視線.
「沒辦法.為了由宇樹.」
「保護小由!」
兩人互相點點頭.
「雖然看你很不爽,但沒辦法喵!」
「哼!」
稻荷微微笑了之後,認真地說:
「現在的覺醒還太淺!雖然大姐頭一定打得贏,但是如果想靠一擊就打倒妖魔,最確實的方法只有使用協力攻擊了咕!」
對于稻荷這番話,呼惠與光也點頭回意.兩個人對看一眼,視線相交.
「光,為了能夠一擊打倒它,讓我們合作吧!」
「嗚!怎麼好像呼惠變成隊長了?雖然有點讓人不爽,可是沒辦法!我知道了!來吧!」
「這就對了.來吧!一,二……」
呼惠的長發開始放出藍色的磷光,逐漸擴張,閃爍.簡直像是孔雀一樣……不,不對……那是……
「……狐狸的尾巴!」
稻荷聽到由宇樹的喃喃自語.
「你看出來了嗎咕?這麼說你也知道九尾的狐狸嗎咕!」
「九條尾巴的……九尾狐!」
正當由宇樹理解的同時,抓准了時機的光大喊:
「三!」
接著兩個人同時跳得非常高,在空中伸出她們的武器.
「臨!兵!斗!者!皆!陣!列!在!前!」
光喊出九字真言.
呼惠則是……
「天之語中主神!高禦產巢日神!神產巢日神!宇麻志阿斯訶備比古遲神!天之常立神啊!奉令!」
兩手交握結印.
「八百萬神靈到此鎮!」
光的盾牌開始變得灼熱.
呼惠的巨錘,也被藍白色的火焰包圍.
「封魔!神盾飛拳!」
「破魔!滑翔巨錘!」
這一次,兩個人的武器同時打在妖魔身上.
咚!
滋滋!
一瞬間,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.
光的盾牌似乎早一步碰到了妖魔的身體,盾牌的沖擊力撼動妖魔的肉體,似乎奪走了它的力量.
就在這時,呼惠的巨大錘子撞了上去!
巨錘一邊帶著內部的旋轉,一邊穿透了妖魔的身體表面.或許是因為被光的盾牌力量給虛弱化了吧,妖魔毫無抵抗之力.
「吱吱啊啊啊啊!」
滋滋……
妖魔的身體倒了下去.接著在下一瞬間……
轟!
如同從內部發生爆炸一般,妖魔的身體裂成了碎片.
「贏……贏了!」
就在妖魔的身體變成碎片的同時,每個碎片也都消失不見了,宛如從一開始就沒有妖魔的身體存在似的.
只剩下妖魔爬過地面的痕跡.
「……光!呼惠!」
由宇樹尋找著兩個人的身影.
「小由!」
馬上就看見了揮著手的光,正往這邊跑過來.
「光!呼惠呢?」
呼惠也在旁邊,手上帶著依然冒著蒸氣的巨錘站在那里.
「呼惠……」
太陽終于完全下山了,天空的一角被殘光染成了紅色.
在比夕陽還要紅的夕映閃爍之下,呼惠的模樣不知為何讓由宇樹全身顫抖,甚至忘了要呼喚她.
上篇: 下篇:第一卷 光與呼惠
妖魔
1
「以上就是老師的話.各位同學,放學回家要小心喔.」
講話語尾總是會上揚,聲音非常甜美的,就是這一班的班導師野宮奈奈美.
明明是個老師,但是光聽聲音卻會讓別人誤以為是國中二年級的學生.
或許是長得太幼齒吧,連那戴著眼鏡的面容看起來也像是個國中生.事實上,她也的確曾經在路上被輔導老師當成是學生.明明都已經二十四歲了……
「不要跑到別的地方去玩,不可以亂買零食,國中生不可以單獨自己進電影院或咖啡廳.
還有,男女交往只限于牽手……」
奈奈美的過度擔心症又發作了,口中不斷講著注意事項.又不是明天就進入暑假了,明明只是一個很平常的放學時間而已.
比內由宇樹一邊聽著老師的喋喋不休,一邊看向窗外,『呼~』地歎了一口氣.
秋色已濃.
今天由于有戶外教學,所以放學時間變得比較晚.看看牆壁上的時鍾,已經接近下午四點了.
(還不要緊……還不要緊……)
天還沒有那麼快黑,還有時間,只要趕快回家的話……
「起立!」
終于受不了的值日生喊了口令,全班同學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.敬禮!
「真……真是的,各位同學!要聽話喔!一定要直接回家喔!」
放學前的導師時間就這麼草率地結束了.雖然奈奈美好像還在叨叨念著什麼,但是大家都已經進入放學,聊天模式.甚至有些學生已經離開教室了.
「我也趕快回家吧……」
由宇樹一邊想著,一邊拿起書包.就在這時……
「小由!」
背後突然傳來聲音.同時,有人在肩膀上拍了一下,不,應該說本來是要被拍一下的.但是現實卻不是這樣……
「哇,啊……啊——」
『咚』的一聲之後是『喀啦喀啦』,桌椅翻倒的巨大聲響.然後是……
「好痛——嗚咕——」
即使不回頭,也可以知道來者何人.這個聲音,這個吵死人的感覺.
「光……」
木野光.
當然她就是由宇樹的同班同學.而且,因為是鄰居的關系,所以從小就是青梅竹馬.
綁在比耳朵梢高位置上的兩條馬尾正左右晃動著.而且不知道為什麼,頭頂的一撮頭發總是翹起來.是睡覺壓到造成的嗎?
想來她應該是從後面靠近,想要拍由宇樹的肩膀,結果不小心踢到椅子腳還是什麼的,反而跌倒了吧.
「嗚嗚——小由!好痛喔——」
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光,用著呆呆的眼睛看著由宇樹,表情皺在一起.甚至沒有注意到因為摔倒的關系,裙子都掀起來了.
「快……快站起來啦!」
不知為何,反而是由宇樹臉紅了.
「嗚嗚,拉我一把啦!小由!」
「我不是一直告訴你,不要叫我小由嗎?」
終于站起來的光苦著臉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.由宇樹不理她,忙著把教科書收進書包里.
「為什麼?小由就是小由嘛!從以前就是小由了!不是嗎?」
這個說明是讓人有聽沒有懂.班上同學的視線讓由宇樹感到些許不自在,他決定趕快離開這里.
「嗚,等一下!小由!小光也要一起回家!等……等我一下!」
光一邊呼喊著,一邊收拾著散落在地板上的文具.似乎是跌倒的時候,書包里面的東西都掉出來了.
「不用了啦,我自己一個人回家.」
「咦?等一下啦——嗚嗚!小由!你好過分喔!小由!」
「……真是的!」
(都說過多少次了,不要叫我小由啦!大家都在看呢!)
由宇樹轉頭過來正想如此抱怨,就在這時候……
「喂,由子!打掃工作你想翹掉嗎?」
正打算回家的由宇樹,被一個聲音給叫住.
「啊!」
一瞬間,由宇樹的動作停止了.
仔細一看,三個男生手里拿著掃把站在那里.
他們是班上挺調皮的三個人.剛剛說話的叫做飛田.他看到光跟由宇樹在一起,就抓住了這個好機會,上來開由宇樹的玩笑.
「哼!不要叫他由子啦!小由不是由子!你敢欺負小由的話,小光絕對不會放過你的!」
光擋在三人前面,保護著由宇樹.
「喔喔,木野生氣了,我是在跟由子說話,為什麼會是你回答啊?」
「真好啊!由子旁邊一直有木野跟著!她一定什麼都願意為你做吧?」
「感情真好啊!什麼時候結婚啊?」
三個人一邊說一邊笑.
「咦?結婚?結婚……嗚嗚!好害羞喔——小由——啊啊!」
先前的氣勢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.一聽到結婚這兩個字的光,馬上變得滿臉通紅,用力拍著由宇樹的背.
「啊……嗚嗚……光!不要拍啦!」
由宇樹一邊閃開陷入興奮狀態的光的攻擊……
「對不起,我忘記了.」
一邊向著飛田等人這麼說道.
「咦?是真的嗎?小由!」
「嗯!今天是星期四,是我負責打掃的日子.我忘記了.」
因為急著想要回家,結果竟然忘記了打掃的工作.
「而且,我又沒事.光,你也不要太干涉我,這樣大家會覺得很奇怪.」
「是啊是啊!我們也不是在欺負由子哩!」
飛田這麼說了之後,另外兩個人也點頭.
就如同飛田所說,其實由宇樹並不是個會被欺負的小孩.
他的成績在班上算是名列前茅.體育雖然不是很拿手,但也不是最差的.
只不過,他還是比較容易被大家拿來作文章,被同學捉弄.
主要原因就在于由宇樹的外貌.
以國中二年級的男生來說,由宇樹體型嬌小,看起來十分纖細.而且頭發跟皮膚的顏色,甚至眼睛的顏色都有點淡.
他的頭發是明亮的茶色,所以常常被老師懷疑是不是染了頭發.現在他都會隨身攜帶學校公認的證明書,如果在街上遇到指導員,只要拿出證明書就可以獲得釋放.
瞳孔也是淡茶色.皮膚則是那種與日曬無緣的粉嫩白色.
長相也有點像女生.
即使是現在,他也常常被誤為是個女孩.有時候別人還會覺得奇怪,為什麼一個女生會穿著男生的制服.
「掰掰,光!」
由宇樹重新放下書包,准備去拿掃除用具.
「咦——我想跟小由一起回家啦!小由!我會等你的喔!嗚嗚!」
「不好意思讓你等啦!」
說完這句話,由宇樹就背對著光,跑向掃除用具櫃,拿了另外一支掃把.
「嗚嗚,小由!」
無視臉上帶著不滿的光,由宇樹正打算要開始打掃,就在此時……
「抱……抱歉……請你別這樣!由宇樹……沒有做錯什麼!他只是一時忘記而已……而且,用奇怪的名字稱呼別人是不對的……」
聽到這個明顯錯過時機的打圓場,大家都回頭過來.
「亞美?」
「啊……是!」
名谷亞美.
剪得十分整齊的黑色長發.下垂的眉毛看起來好像有點靠不住的樣子.她就是這個班級,2-C的班長.
「什麼?」
「嗚!」
亞美一看到飛田的視線,氣勢馬上就變弱了.即使如此,她還是繼續努力著:
「我……我是說……吵架是不好的……我身為班長,不能眼看著你們欺負由宇樹……」
對班長的職務盡責當然是好事,但是這個時間點也未免太不適當了.最好的證明就是,不只是由宇樹與光,連飛田等人也都愣住了.
「呃……我沒有被欺負啦……名谷!我只是忘記打掃工作而已……」
又被誤以為自己被欺負了……由宇樹一邊感到沮喪,一邊向亞美說明.
「咦?咦?不是嗎?呃……你可以老實說沒關系的!不要因為害怕之後受到報複……嗚嗚……就說這樣的話……我覺得……這樣是很不好的……」
語尾明明在顫抖,但是話卻說得很直接,真不曉得該說她個性柔弱還是少根筋.
「唔,我說啊~小由沒事啦!」
「嗯,是啊!」
光生氣了,由宇樹也隨之附和.
「真,真的嗎?」
亞美這時才左顧右盼,連飛田等人也連連點頭.
「這……我……對……對不起!」
原本嚇得發白的臉,一下子變成滿臉通紅,亞美用雙手把臉遮住向外奔去,一溜煙就跑出了教室.
「啊,名谷……跑掉了……」
「唔……我本來還覺得亞美是個正常人呢……」
「她應該是正常人啦……」
「可是她那樣實在不太正常耶.」
三個人不自禁地望向亞美跑走的方向,連飛田都不知何時加入了這一邊.
雖然有點奇妙,但事情總算可以落幕了.
結果.
由宇樹跟飛田他們一起打掃,而光雖然感到不滿,卻也只能留下由宇樹先行回家.
「我也得趕快才行了……」
由宇樹望向窗外.
夕陽越來越濃,紅色看起來比平常更鮮豔.西邊天空上巨大的太陽逐漸傾斜,此時距離地平線不遠了.
握著掃把的由宇樹影子長長地落在教室內.
「由宇樹……」
有一個人影正躲在教室的門後,偷偷看著由宇樹……這個人當然就是亞美.而由宇樹根本沒有察覺.
2
「結果弄到好晚……」
結束打掃走出校舍的時候已經是五點了.
為了補償原本忘記該打掃而打算回家的過錯,由宇樹自願去倒垃圾,所以花了更多的時間.
走在如同田埂般的羊腸小徑上.由宇樹加快腳步.
道路兩側,低矮的雜草叢生,再過去則是疏松的樹林,稍微下坡的地方有條小河,小時候,他們夏天時常常在這里釣蝥蝦.
這附近還保有這樣的自然景色.
勉強停留在天空的夕陽即將沉入地平線,偶爾可以看見蒼郁的樹林中,那股凝聚在陽光照射不到處的綠色氣息.
其實這里離大都市只有一個小時的電車車程,而這里的景色與空氣是由宇樹原本就非常喜歡的,能夠讓人身心都受到撫慰.
可是近幾年來這附近也逐漸被開發了.
森林突然消失,變成了住宅地;台地被切削,建造了高聳的公寓.
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吧.但是每當景色像這樣遭到改變的時候,由宇樹總會覺得很寂寞.
由宇樹又往小河看了一眼.
「以前曾經有一次水蛭黏在光的腳上,害她怕得哭出來呢!」
那是上小學以前的事了,當時由宇樹與光都還只有五歲.
快樂的每一天,沒有猜疑,總是一起游玩的日子.
回想起來不禁令人莞爾,也感覺到些許的寂寞.
(畢竟都已經升到國二了,每天都跟光膩在一起也很奇怪.即使不膩在一起,只要回家之後……)
光的家就在由宇樹家的對面.
而且,由宇樹常常受到光的家人照顧.
因為由宇樹的雙親經常不在家.特別是上了國中之後,母親也搬出國和海外出差的父親同住,每年只有幾個禮拜的時間會待在家里.
現在,由宇樹幾乎可以說是一個人獨自生活.
由宇樹常受到光的家人的照顧.他和光既是鄰居又是青梅竹馬,雙親也有往來.
每到吃飯時間,由宇樹大半都是在光的家里用餐.
「我們家沒有男生,由宇樹來了正好呢!」
光的母親如此說道.
光的父親在光還是嬰兒的時候,就因意外而身故.平常只有光與母親兩人一起生活.
「不過,還真是不可思議.由宇樹明明是個男生,卻從小就很安靜,很會做菜,又很會收拾東西……」
接下來她要說什麼由宇樹很清楚——好像女孩子……
「……跟光完全相反呢.呵呵.可是這對我幫助很大呢.讓光去做菜啊,不但會打破碗,還會弄錯調味料.還有一次,把菜裝盤的時候眼睛看旁邊,結果把菜都倒到流理台里去了呢……」
想起這些事的由宇樹不禁笑了出來.
跟光比起來,由宇樹更能勝任廚房的工作.他個性嚴謹,能夠打理生活的一切.一個人生活也沒有什麼問題.
「可是為什麼光老是想要照顧我呢?」
……想起了水蛭黏在光的腳上時她哭泣的表情.對了,那時候,由宇樹也因為害怕,根本不敢伸手去摸.這麼說來,那時候冷靜地把水蛭拿掉的是……
(咦?)
颼的一聲,吹過了一陣風,將由宇樹的思考打斷.
「……果然,出來了.」
由宇樹的表情暗了下來.
太陽落在地平線下已經一陣子了.
在地平線上只殘留著紅點的太陽,正將最後的光芒照射在地面.在帶著朱紅色陰影的景色中,那個開始出現了.
幽靈,鬼影.不,說得更直接一點,就是妖怪.
真相不明,半存在的物質.
從陰暗的角落慢慢飄浮上來.像風一樣通過身旁.
有的看起來像植物,有的看起來像氣塊.有時候,也會有像動物的,有手有腳,有頭跟身體,有的站著,有的則快速移動.
但是,任何一種形體都跟現實世界中的動植物不一樣.
就算很像,也會有些許不同.
但是形體不是很明顯,所以無法詳細分辨出不同的地方.如果想要看仔細,又會像幻影一般搖晃,飄在空中最後消失.想用手去抓,也絕對抓不到.但是,會留下一種不舒服的觸感.
由宇樹看得見這些東西.
白天還好.只要還有太陽就看不到.
但是當太陽下山之後,就會冒出來.一到了晚上,形體就會變得明顯.
妖怪,怪物,妖魔……
「為什麼……只有我看得到……」
大約從一年多前開始看得見,剛好是在進入國中的時候吧.
最初看到的時候感到發抖,害怕,後來發現只有自己看得見,而別人卻看不見時,又感到困惑.
還差點得了精神耗弱症.
但也只是看得見而已,頂多是留下不好的感觸,卻不會有任何影響.這些東西不會對自己做什麼事,不會加害自己,明白了這一點之後,由宇樹才終于克服了恐懼的心.
結果,由宇樹沒有跟任何人透露過自己看得見這些妖魔,連對光也沒說.
原本好幾次都想開口,也曾經想要去醫院檢查.但是該看哪一科?眼科?腦神經科?難道是精神科?
就因為這樣,使得由宇樹裹足不前.
反正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.
既然看得見,那也沒辦法,只能跟看得見的東西共存.就算不去理會,看得見就是看得見.但是就算仔細去凝視,也無法看清楚輪廓,而且那些東西一下子就會消失.
為什麼會看得見?關于這一點他也不知道答案.
即使在網路上拼了命地調查,也查不到類似的病例.他也曾經去過眼科接受檢查,但結果當然是毫無異常.
所以,由宇樹沒有告訴任何人.自己接納了這個現象.
感覺並不舒服,甚至覺得很惡心.
「看得見幽靈的人或許就是這種感覺吧……」
最初他以為看見的是幽靈,甚至還去了墳墓.但是,妖魔的影子在墓地卻沒有比較多,所以它們應該不是幽靈吧.
(不能為了這種小事,帶給大家……光……還有光的媽媽……更多煩惱了.)
害怕這種好像看得見又好像看不見微妙怪物的影子,並不是一個勇敢男孩子該有的表現.
(可是……)
吱吱……
拖著重物的聲音打斷了由宇樹的思考.他往聲音的來源回頭一望,看見一個過去從來沒有看過的詭異『物體』.
「什麼!!」
他不自禁地往後退.
這是生物嗎?它的模樣簡直就像是超過兩公尺的巨大昆蟲.
巨大的複眼.
甲殼質外皮反射著太陽的殘光,某些部分伸出很多看似堅硬的觸須或是觸角.手的部位則是長約一公尺的銳利鐮刀.
濁綠色的體色,讓它整體看起來像一只螳螂.
但是,與螳螂的決定性差距在于:身體的後半部如同毛毛蟲一樣,肥肥的在地上蠕動著.
那個吱吱的拖重物聲音,就是這個狀似幼蟲的部分在移動時所發出的聲音.
「這,這個!?是什麼……!!」
妖魔嗎?由宇樹的腦袋首先想到的是這個.
但是它跟過去所遇到的妖魔卻有著明顯的不同——
就是它的存在感.
過去的妖魔都像幻影一樣,有些像皮影戲,好一點的頂多像立體CG,缺乏真實感.但是眼前這個妖魔,卻有著只要伸出手就可以確實觸摸到的身體.這點他感覺得出來.
「吱啊啊啊啊!」
螳螂毛毛蟲怪物發出了叫聲.
明明沒有嘴巴的說,或許是身上某個器官所發出的聲音吧.怪物舉起鐮刀,很明顯地是在向他威嚇,而且不斷靠近.
「不可能吧……應該不是真的……存在吧……應該會像以前一樣……一摸就會消失吧……可是……哇啊!」
雖然由宇樹完全不想去相信,但是眼前妖魔的真實感卻如此強烈.
就像拿放大鏡來看昆蟲似的,可以看見外皮上的細毛,毛毛蟲狀的腹部皺紋,以及無數蠢動的腳……
「嗚……哇啊啊啊啊!」
由宇樹一邊叫一邊退後,他的腳被雜草叢絆倒,一屁股摔在地上.
但是,那反而救了由宇樹一命.
唰!
鐮刀發出聲響,掃過了由宇樹的腦袋原本所在的位置,附近的雜草都被打散了.
「切,切斷了……這麼說……果然……」
看著被鐮刀切斷而飛濺的雜草斷片,由宇樹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懼.
(果然,這是真的!不是妖魔……不是過去那種妖魔!)
眼前的妖魔,手指敲上去會有聲音,甚至手指還可能會被夾住!是具有實體的怪物!如果被那個鐮刀砍到,由宇樹的身體一定會被一分為二吧.
「得……逃走!逃走!逃……逃……逃走……」
他站起了來.
他背對著怪物,抓住雜草,站了起來.仔細一看書包掉在旁邊,不知是什麼時候脫手而出的.
沒由來地,由宇樹竟然還會想去撿書包.
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摸到!一定要把書包帶走,不能把書包留在這里.就在這麼想的由宇樹正打算抓住書包的時候.
唰!
某種東西抓住了自己的手腕.
回頭一看,是數根如同細繩一般的東西纏在手上.
再將眼睛朝細繩的來源望去,怪物的臉部下方正垂著無數觸角,細繩就是其中的數根.
「伸長了?為什麼會伸長?除了鐮刀之外,還有這種武器?這個……弄不下來!」
仔細一看,纏在由宇樹的手腕上的觸角上,有著非常多細小的尖刺.所以纏得很緊,很難解開.
「吱吱……吱啊啊啊!」
又來了,它又發出了奇怪的叫聲,似乎是在表達著抓到了獵物的喜悅,而獵物,指的就是由宇樹!
吱吱……
怪物靠得更近了,他已經完全進入鐮刀的攻擊范圍內,而且手腕又被抓住了,這次要是鐮刀揮下,由宇樹一定會被……
「它的腳長那樣……本來以為……動作很遲鈍的……」
所以他才會想要去撿書包,早知道就該放棄那種東西才是.
「吱啊啊啊啊啊!」
隨著怪音響起,怪物把兩手的鐮刀舉了起來.由宇樹甚至可以看見鐮刀的刀刃上那些尖尖的突起.
(要……要來了……嗚嗚……)
3
「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」
「騎——士——踢——」
咚!
由宇樹突然感覺背上受到強烈的沖擊,他被撞得整個臉埋在地上.還好這里是草地,如果是水泥步道的話,想必會相當地痛吧.
「啊啊!」
由宇樹不由得忘記了恐懼,開始生氣起來,很明顯地,自己是被人用力踢了一腳,而且當時還聽見了奇怪的叫聲……
「嗚嗚——!對不起!小由!是我弄錯了!」
這聲音是!
「難道是……光?」
跟這個緊張的空氣完全不相稱,脫線的說話方式,這個聲音說:
「嗚嗚!小由你不要緊吧?」
果然就是剛剛才在教室分開的光.那個青梅竹馬,喜歡照顧人,卻反而常常添麻煩的光.
「光?」
沒有錯.剛剛就是光踢了由宇樹.可是,為什麼?還有,她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?
「你看得見……那個嗎?光!」
聽到由宇樹的詢問,光回頭笑了一下.由宇樹心頭一陣悸動,有種奇妙的感覺……
「嗯,看得見,小由,別擔心,小光會保護小由的!」
嗯!
非常溫暖的感覺.雖然毫無根據,但是卻讓人覺得一定會沒事的.就像是被人護衛著的那種安心感.
「對了……」
纏在手腕上的怪物的觸手不見了.是因為被光踢了之後就松開了嗎?
(因為剛剛光那個粗魯的飛踢才松開的嗎?雖然她說是踢錯了,但還是讓怪物的觸手松開了……雖然粗魯,但是她真的救了我……)
「吱啊啊啊啊!」
怪物的叫聲,讓由宇樹回過神來.
怪物還在那里,而且或許是因為觸手被扯斷的關系,它似乎比之前更加生氣了,它的樣子讓人有這種感覺.
「哇啊啊啊,這樣還是不行啦,惹它生氣了!怎麼辦,得趕快逃走!」
但是光卻沒有動,她站在由宇樹的前面,擋住了怪物的去路.
「光,趕快逃!」
「小由,不要緊的!相信小光!」
「咦……相信你?」
相信什麼呢?
平常總是笨手笨腳,慌慌張張,愛說話,聲音很大,但是卻又喜歡照顧人的……青梅竹馬……
(光……)
由宇樹想起了剛剛那種毫無根據的安心感.
說不定……光……
(能夠……保護我!)
「小由,你退到後面!」
光回頭笑了.
「咦?嗯……」
就在由宇樹回答的時候,光並攏兩腳立正站著,閉上眼睛,兩手交叉放在胸前.這個模樣……
(好像在哪里見過……咦……難道……)
由宇樹的腦海中,一瞬間想到國小畢業旅行去京都參觀寺廟的時候,所看見的佛像姿勢.
(那是……如來……不對,菩薩……)
在由宇樹的眼前,光的身影逐漸變亮.從胸口兩手交叉的地方,射出光線,將光的身體包覆起來.
「諸行無常,諸法無我,涅盤寂靜……」
不知道這個聲音是從光的嘴里念出來的,還是從莫名的角落響起的.
仔細一看,閉著眼睛的光,已經連臉上跟頭發都充滿光芒了.光芒越來越明亮,連光的衣服也變得透明.
「咦?咦……」
由宇樹不禁紅了臉,但是眼睛又無法移開.
由于光線越來越刺眼,由宇樹不禁閉上了眼睛.透過眼瞼,他可以感覺到光芒逐漸收束,消失.
「嗚……」
張開眼睛.
由宇樹對眼前的光的模樣感到十分震驚.
「光……你的模樣……」
雖然光還是光,卻跟平常的光完全不同.
她身上穿的不是制服,但又不能稱之為便服.那是種沒見過的衣服.不,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稱為衣服.感覺又像是某種機械,又像是某種咒術的祭祀服裝.
服裝的主體是一件下擺很短的連身洋裝.
底色是紅色,不,應該稱為朱紅色.如同正在燃燒般的勁爆服裝,底下是及膝的同款巨大長靴.
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兩手手腕.
從手肘開始到手腕,皮膚外側包覆著一個如同在做拳擊練習一般大小的手套,光是這個就很奇怪了,可是在其外側,又有一個可以遮住整個手腕的巨大盾牌.盾牌與手套之間,用著不知該稱為機器或道具的連結器連為一體.
「封……封印的……封……」
更加吸引了由宇樹目光的,是光兩手腕上的盾上面寫的字.
以漢字寫著『封』.
「小由!讓你久等了!」
光穿著奇妙的制服,擺出帥氣姿勢.
接著她重新面向怪物……
「誤闖入這個世界的悲哀妖魔啊!乖乖地接受這個封魔裝置的引導,成佛去吧!」
她向著怪物如此大喊道.
「妖魔?那個也是……妖魔嗎……」
由宇樹將那些原本看起來像影子的東西稱作妖魔.這個『妖魔』跟以前自己看到的妖魔是同樣的東西嗎?
「吱啊啊啊啊啊!」
光背後的妖魔,用著之前從未發出過的高亢聲音鳴叫.或許是光的變身,讓它感覺到什麼不對勁了吧.
「光,你怎麼會變成這種打扮?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,但是不應該在這種地方換衣服吧!」
「我沒有換衣服!這個是變化……嗯嗯……等等再說明!總之先趕快解決這個妖魔,讓它成佛吧!」
「成佛?光……啊!危險!」
光站在妖魔的面前充滿自信地笑著,但是將攻擊對象轉換為光的妖魔此時已經朝著光沖過來了,複眼下面的觸手向她飛了過來!
「光!」
(被那個抓住的話,就逃不掉了!)
「咦?」
察覺得太晚了.觸手已經快把光纏住了.
「快逃!光!」
但是,在觸手纏上光之前,妖魔反而被襲擊了.
「咪呀!」
抓!
好像有只小小的東西飛過了妖魔的臉旁.同時,妖魔向後仰了一下.那個小東西在空中旋轉一圈,飛到了光的頭上.
「那是什麼?猴子?」
「不是猴子!」
「我是貓!」
由宇樹吃了一驚.
對于由宇樹說出的『猴子』這兩個字,不只是光,連那只猴子,不,那只貓都自己出言反駁.
「說……說話了!貓……不對……不是貓……」
「哈!小由!它是貓妖,叫做阿鮪!」
「對啊喵!不要叫我猴子喵!」
的確不是猴子……而是全身被白毛覆蓋的貓……但是卻用兩只腳站立.頭上戴著帽子,剪裁設計與光的衣服相同,脖子上還掛著鈐鐺.
身後翹起來的尾巴,分成了兩條.
「貓妖?」
「是啊!別以為我是普通的貓!貓活了千年之後,尾巴會變兩條喵!兩千年會變三條喵!」
「阿鮪才一千歲多一點點,對吧?」
「是啊!我還很年輕的喵!」
「說話了……貓說話了……是我的腦筋燒壞了嗎?」
由宇樹將手放在額頭上.
「吱啊啊啊啊!」
但是,被光踢(?)又被貓妖阿鮪抓了的妖魔看來真的生氣了,朝眾人直撲而來.
不管怎麼看,妖魔都比光他們強多了.
以人數來看,雖然是三對一,但是由宇樹根本什麼忙都幫不上.
(雖然外表看起來很強,但是光絕對贏不了那個怪物的……)
「相信我!」
「咦?」
由宇樹看著光.光用認真的眼神,回看由宇樹.
「相信我!小由!小光一定會保護小由的!」
「……啊……」
那一瞬間,由宇樹似乎想起了十年前的回憶.
『小光一定會保護小由的!嗚嗚!小光一定會,保護小由的!』
那是在幼稚園的沙地嗎?還是在附近的公園呢?
光突然說出了那樣的話,讓光感到驚訝而且迷惑.
『保護我?小光要保護我?不對吧,應該是我要保護小光吧?我是男孩子,應該是我要保護小光……』
應該是男生要保護女生才對.男生讓女生保護,這樣實在太奇怪了.
以當時由宇樹的年紀也已經開始逐漸有這種模糊的概念了.
他對打架並不特別在行,而且從那時候起就常常被誤以為是女生.據說年紀更小,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,由宇樹更是個愛哭鬼.
(可是,我應該保護女生!)
然而光卻輕輕抓住了由宇樹的手腕……
『嗯,謝謝!可是,小光會保護小由的!小光一定會保護小由的!一定!』
『小……光……』
之後,好像又聽到類似的話好幾次.但是不知不覺,隨著長大,便逐漸淡忘了.
「小由!」
光對著發呆的由宇樹微笑之後,便轉頭面對妖魔.
「封!」
她如此大喊之後,兩手腕上的盾牌開始冒出鮮豔的光芒.接著……
「臨!兵!斗!者!皆!陣!列!在!前!」
快速喊出九字,盾牌的光芒更加強烈了,連包覆著兩手拳頭的球體也發出了灼熱的白光.
「吱啊啊啊!」
妖魔似乎害怕這個光芒,發出了尖銳的叫聲.但它沒有打算逃走,反而更加逼近.它以光為目標,兩手的鐮刀向下一揮!
「封魔!神盾飛拳!」
光大喊一聲,同時兩個拳頭打在妖魔身上.
轟!
紅白色的火焰擊中妖魔,一瞬間膨脹開來,將妖魔撞飛了出去.
「啊……贏了!」
由宇樹不禁發出聲音大喊.
(能夠打倒那個怪物,好厲害!可是……光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?)
而光本人則是……
「呵呵,干掉了!」
高興得蹦蹦跳跳.
「喵,勝利的台詞喵!」
「啊,呃……迷惘的……呃……迷惘的……」
「迷惘的靈魂喵!」
阿鮪偷偷幫光作弊.
「對對!迷惘的靈魂啊,變成精靈,回到天空吧……搞定了!」
光發出歡呼聲,阿鮪也跳在空中,不停擺動尾巴.
「好厲害!光!你真的打贏那個妖魔了耶!你真的打贏了!」
看著光的笑容,由宇樹感覺到危機已經解除了.
但是……
「嘖嘖,不行啦,太淺了咕!」
突然飄下另外一個聲音.
「咦?是……是誰?」
由宇樹左顧右盼.但是阿鮪似乎已經知道說話的是誰了.
「又是你喵!快出來喵!」
「呼……你們還是一樣這麼吵咕!」
正在跟阿鮪對話的,是站在樹上一只跟阿鮪差不多大的動物.不,比阿鮪還要瘦一點,但是尾巴更加蓬松.
「稻荷!」
「咦?稻荷神的稻荷嗎?不是跟阿鮪一樣是貓嗎?」
「你從哪里看我像只貓了咕!我可是……」
沒錯.稻荷的模樣,就是一只閃耀著金色的……
「狐狸?」
「正確答案咕!」
又出現一個新角色了,由宇樹兩眼發愣,這次來的是一只閃耀金色光芒的狐狸?
名叫阿鮪的貓,名叫稻荷的狐狸,兩只都會說話,而且都很臭屁……
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……」
但是,吃驚的並不只是由宇樹而已.
「稻荷出現了,這表示……你在那里吧?別躲了!快現身吧!」
光看著周圍大喊.
(她在跟誰說話?)
正當由宇樹感到訝異的時候,頭頂傳來了聲音……
「我在這里.」
「咦?又有人出來了?」
由宇樹抬頭往上看.在最後的夕陽殘光照射下,那里站著一個帥氣的人影.
「讓你久等了,由宇樹!」
「久等了?你……你是誰?你認識我?」
4
在某棵樹的頂端站著一名少女.
她穿著跟光同樣的制服,也就是由宇樹他們國中的制服.
但是,跟光比起來她的身高高得多,也更苗條,更成熟,看起來比由宇樹他們更年長.
她的長發綁在頭後面,繞了一大圈之後,頭發分成了數個分流,披散在背上直達腰際.
「已經沒事了,由宇樹.我已經來了……」
少女說完後,眼光直視著由宇樹.
被她那平靜的眼神,細長的眼睛所凝視,由宇樹的內心悸動了一下.但是更讓他吃驚的是少女接下來說的話:
「我一定會保護你的,由宇樹.」
「保護?可是……」
(跟光說的話一樣……)
「我,我已經搞糊塗了……」
由宇樹抱著腦袋煩惱.
「不會吧?你忘了我了嗎?由宇樹!」
「咦?忘……忘了?這麼說……」
(難道以前曾經見過?對了……這麼說來,那個眼神……)
看著那個不論何時都能保持冷靜的眼神,內心就會覺得很平靜,心靈也會感到滿足,而且能夠從中產生自信……
(對了,那個時候……)
不論什麼時候都不用擔心,自己正被保護著.靜靜地,一股力量從體內湧出.
「小時候把水蛭拿掉的……」
那個人是……
「什麼嘛——好狡猾好狡猾好狡猾!連呼惠都出來了,好狡猾!這里有小光一個人就足夠了啦!嗚嗚!」
由宇樹回溯記憶追尋那個輪廓.就在這時,旁邊的光一邊大喊,一邊舉起拳頭亂揮.
「咦?咦?咦?呼……呼惠?你是呼惠?」
這次由宇樹真的被嚇到了.但是這個名字讓由宇樹感到好懷念,好開心,好雀躍.
森埜呼惠.
年紀比由宇樹跟光都大一歲的少女.
小時候,他們經常三個人一起玩耍.明明只差一歲,呼惠卻非常地成熟,會教他們很多事情,偶而還會教訓他們.
可是在進入小學之前,呼惠就因為家庭因素而搬家離開他們了.所以他們有將近八年的時間沒見過面.
「你真的是……呼惠?」
「是啊,由宇樹.」
長長的秀發,絕佳的身材.
雖說當年的呼惠就很早熟,但是現在跟那時候完全不能相比.看著這個如同大人般成熟又美麗的呼惠,由宇樹說不出話來.
「真的是……呼惠……啊!」
原本看著樹上的由宇樹,急忙轉頭.臉頰都紅透了.
呼惠的迷你裙幾乎快走光了.
往上看的角度一個弄不好馬上就會走光,但是呼惠卻完全不在意,露出不可思議的微笑俯視著由宇樹.
若要說不可思議,呼惠站著的樹也很不可思議.
這是一棵很普通的樹.雖然樹根的地方很粗,不過越到上面越細,到樹頂幾乎只是一根小樹枝.
但是,呼惠卻在那四,五公尺高的樹頂輕輕松松地站著,簡直像是完全沒有重量一樣.
「呼惠……為什麼……」
為什麼會在這里?為什麼會在樹上?來這里干什麼?不……
(為什麼……說要……保護我?)
「嗚嗚,我怎麼都不知道呼惠會來?嗚嗚!小由讓小光來保護就可以了!你干嘛突然跑出來,好狡猾好狡猾好狡猾!」
但是,在茫然的由宇樹面前,光不但沒有歡迎呼惠,反而大聲地抱怨.
「光,你在生氣什麼啊?呼惠回來了耶!你以前也常常跟她在一起玩不是嗎?你不是都叫她姐姐……」
這點對由宇樹來說也是一樣的.
明明只差一歲,卻不知為何非常成熟的呼惠.
光跟由宇樹都叫她姐姐,或是呼惠姐姐,非常景仰她.
那個呼惠回來了!回來了!
為了——保護由宇樹!
「才剛回來一看,就看到這個狀況.果然被我猜中了.因為實在是太好猜了,不禁讓我覺得好笑呢!」
呼惠剛這麼說完,光立刻就發出了反駁:
「小由一直都是小光在保護的!現在也是一樣!馬上就可以結束了!」
「喔?可是在我看來,剛剛的神盾飛拳實在沒什麼效果耶,是我看錯了嗎?」
「有效啦,我已經干掉了,你看,它不動了!」
「而且,你連結界都沒有張開.要是卷入一般人該如何是好?」
呼惠輕輕閉起眼睛,高舉左手.
「反敵護罩!」
接著放下手腕,兩手掌在胸前合攏.
茲茲!
呼惠的指尖出現了閃耀著金黃色的五芒星,然後在一瞬間迅速放大,籠罩周圍.
「這是……」
金黃色的光芒不斷擴張,將由宇樹的身體也包了起來.樹林里面的景色也被染成了金黃色.
「這是五芒星的結界,它可以把我們所在的這個空間從平常的次元中切離出來.如此一來,不管是誰經過都不會看見我們跟妖魔,這樣就不會波及到旁人了.」
「小光也正准備要這麼做的!像結界這種簡單的東西……」
「你根本就忘記了吧?光,你以前不是考卷常常忘記寫名字而被罵嗎?真是太粗心大意.」
呼惠笑著說,而光則是嘟著嘴.
「我才沒有忘記!嗚嗚!小惠好討厭!嗚嗚!不要干擾我啦!」
針鋒相對的不只是呼惠與光而已.
「你說太淺了是什麼意思喵!」
「你連這句話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嗎?看來你真的是太遜了咕!」
阿鮪與稻荷之間也是劍拔弩張.
「誰知道你說的太深太淺是什麼意思喵!不要裝模作樣了喵!所以我才討厭狐狸喵!」
「貓的個性可是更差呢咕!至少狐狸不會亂作怪咕!」
「貓才不會像狐狸一樣亂騙人喵!而且我最看不起狐狸族的妖狐了喵!」
「哼哼,我也從來不認為貓妖可以當同伴咕!」
隨著阿鮪的吼叫聲,稻荷也發出反擊.
「什麼嘛喵!」
「要打架嗎咕!」
這里兩只奇妙動物之間的緊張局勢也是一觸即發.被夾在中間的由宇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.
「要打架這邊隨時奉陪喵!」
「哼,再怎麼墮落,我也不會輸給一只貓咕!隨時……等等……」
話說到一半,稻荷的口氣忽然變了.
「干嘛喵!別想混過去喵!」
「才不是那回事呢咕!」
稻荷再度搖晃手指,發出嘖嘖的聲音.
「看,要開始了!」
稻荷的話還沒有說完,背後就傳來某種東西蠢蠢欲動的感覺.
「咦?喵?」
阿鮪回過頭去,光,由宇樹也同時回頭.
「吱啊啊啊啊……」
還活著!還在動!
原本以為被光的一擊給打倒的妖魔又活過來了!而且就在他們面前進行著可怕的變身.
軀體上方如同螳螂一般的部分被光的神盾飛拳給摧毀了,但是,那個如同幼蟲一般的下半身卻開始抽搐,而且噴出了體液.
「哇啊!」
由宇樹往後退.
吱吱,從里面冒出來了!
妖魔的上半身如同融化了一般,與下半身份離.接著從下半身又長出幼蟲的頭.帶著尖刺,如同短短的鳥嘴般的口部張了開來.
「吱啊啊啊啊!」
「哇啊——」
5
還活著!被光所打倒的妖魔經過變態與再生,又站起來了!
宛若巨大毛毛蟲的身影,肥胖的軀體揮動著無數堅硬的腳,如同向由宇樹與光挑釁一般地左顧右盼,發出威嚇之聲.
「剛剛……光那一擊,沒有打倒它嗎?」
在由宇樹的視線前方,妖魔的臉慢慢地轉了過來.
有著巨大的複眼,它在嘴巴下面則長出了無數新生的觸手垂在那里.由宇樹的背上流下了冷汗.
「嗚嗚!這怎麼可能!神盾飛拳的力量還不完全嗎?」
「怎……怎麼辦?光!那個妖魔好像很生氣耶!」
「嗚嗚,好奇怪喔!那明明是必殺絕招!」
說話的時候,攻擊已經開始了.大家只能在地上四處滾爬,逃命.
「我知道了喵!因為你們兩人的心還沒有相通喵!所以威力只有一半喵!」
阿鮪說話了.
「兩個人的心……可是我什麼都沒有想啊……畢竟那樣的武器……這……這個模樣的光,我今天都是第一次看到……」
但是光卻開始大聲抱怨.
「嗚嗚——!果然如此!小由討厭小光!小由好過分喔!」
「咦?你在說什麼啊?什麼喜歡什麼討厭的,那是什麼意思……」
「嗚嗚!小由大笨蛋!」
「等一下!光!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……」
颼颼!
觸手閃過了兩人之間.本來以為好不容易避開了,但是……
「哇啊!」
其中一根觸手纏上了由宇樹的腳.
「小由!」
光抓住了由宇樹的手腕,好不容易才避免由宇樹被妖魔拖去的命運.但是由宇樹被抓住的現在,他們根本沒辦法逃跑.
「哼!可惡!可惡!可惡!」
光對著觸手連踢好幾下,但是除非是像一開始那樣的奇襲,否則對妖魔是沒有效果的.
「嗚嗚!不行!既然如此……神盾飛拳!」
「不行喵!這麼近發出神盾飛拳,連由宇樹都會受到波及喵!而且從剛剛到現在沒經過多少時間,神盾飛拳還沒有恢複喵!」
連絕招也沒有辦法使用.
「吱啊啊啊啊!」
「哇啊啊啊!」
「別過來別過來!嗚嗚!」
「事到如今,只能靠我了喵!」
「咦?可是你是貓耶!」
「我不是貓!我說過了,我是貓妖!」
「呃……話是這麼說沒錯啦……」
可是連剛剛光的武器都沒辦法打倒的妖魔,這麼小一只會說話的貓,實在不覺得有什麼勝算.
「喵!我要……上了……」
但是,雖然嘴里說著很有氣勢的話,阿鮪卻完全沒有要沖上去的模樣.
「嗚嗚?阿鮪?」
看來是腳軟了.
雖然剛剛奇襲成功,但畢竟只是一只貓.正面跟這樣的妖魔對決,還是太勉強了.
「喵喵喵!豁出去了喵!」
「危險啦!不要……」
「好了!夠了!」
樹上傳來聲音.接著,呼惠跳了下來,站在由宇樹的面前.她竟然從四,五公尺高的地方,輕輕松松便跳下來,翻了一個身著地.
「呼惠!這樣太危險了!」
話才剛說完,由宇樹就突然想到.
(啊,可是呼惠也說要保護我……難道……呼惠也會像光一樣……)
呼惠如同看穿了由宇樹的心一般,笑了起來.
「你以為我是來干嘛的?由宇樹!」
「這麼說……」
「呵呵,你看仔細了.」
呼惠說完之後,用雙手握著不知從哪里拿出來的※祓串,閉上眼睛,做了好幾次淨身的動作.(譯注:日本神道中,在木棒上連著紙片的神具.)
「奉高天原之皇室祖神,神漏岐神漏美之律令,八百萬神靈到此鎮……」
平靜而嚴肅地念出這段話之後,呼惠的身體放出光芒.
「哇啊啊……」
(跟剛剛光的情形一樣,不……不對……)
那是銀色的白金之光.數個巨大的光點逐漸聚合,籠罩呼惠的整個身體,連周圍都被映成了銀色.
呼惠的身體變得透明,制服消失不見,接著光芒開始往中心點快速收縮.
「驅邪!淨身……」
呼惠的身影重新出現.
她穿著比光更加奇妙的衣服.
「跟光……好像……不對,不太一樣……」
雖然如同連身洋裝般的衣服跟光所穿的很類似,但是下擺比較長,而且顏色是綠色系.
而最大的不同在于,光的兩手是盾牌,以及與盾牌連在一起的手套.而呼惠則是唯獨右手有著一個巨大的筒狀機器.如同可以敲碎任何東西的巨大鐵鎚一般,但是呼惠卻輕輕松松地舉了起來.
「呼惠……」
呼惠也變身了?而且變身後的呼惠是如此美麗而英挺,似乎世界上任何東西部不會是她的敵手.
「嗚嗚!鋒頭都被小惠搶走了啦!嗚嗚!」
「喵!」
面對光與阿鮪的憤怒……
「嘖嘖!跟大姐頭作比較,本來就是錯誤的咕!」
稻荷臭屁地說完後,便跳到了呼惠的肩膀上.
「什麼嘛!哼!」
「喵喵!」
「等……等一下!光!呼惠!雖然我不太了解,但你們應該是同伴吧?」
由宇樹拼命想要打圓場.
可是……
「才不是!」
「不是的.」
從兩個人口中說出了相同的答案,讓由宇樹感到迷惘.
「咦?可是……」
在這種狀況下,認為光跟呼惠是同伴,應該是很合理的吧?
服裝雖然造型不同,但是也有相似之處.兩個人都是在光芒之中變身,而且都說過要保護由宇樹.
(為什麼……我好像接受了這樣的事實?妖怪……變身的光與呼惠……說話的貓與狐狸……這些真的是現實嗎……)
「啊啊!隨便啦!反正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!」
可是……如果不是同伴的話,那會是……
「是敵人喵!」
阿鮪說出了答案.
「咦?敵……敵人……?」
敵人應該是眼前的妖魔才對啊!
(對了,妖魔……)
「吱啊啊啊啊!」
「哇啊啊啊!對!現在沒空說這些!得先想辦法對付這東西!光!呼惠!你們這麼久沒見面,不要在這時候吵架啦!」
聽到由宇樹的呼喊,原本也在爭吵的光與呼惠,也急忙回神過來,轉開了視線.
「沒辦法.為了由宇樹.」
「保護小由!」
兩人互相點點頭.
「雖然看你很不爽,但沒辦法喵!」
「哼!」
稻荷微微笑了之後,認真地說:
「現在的覺醒還太淺!雖然大姐頭一定打得贏,但是如果想靠一擊就打倒妖魔,最確實的方法只有使用協力攻擊了咕!」
對于稻荷這番話,呼惠與光也點頭回意.兩個人對看一眼,視線相交.
「光,為了能夠一擊打倒它,讓我們合作吧!」
「嗚!怎麼好像呼惠變成隊長了?雖然有點讓人不爽,可是沒辦法!我知道了!來吧!」
「這就對了.來吧!一,二……」
呼惠的長發開始放出藍色的磷光,逐漸擴張,閃爍.簡直像是孔雀一樣……不,不對……那是……
「……狐狸的尾巴!」
稻荷聽到由宇樹的喃喃自語.
「你看出來了嗎咕?這麼說你也知道九尾的狐狸嗎咕!」
「九條尾巴的……九尾狐!」
正當由宇樹理解的同時,抓准了時機的光大喊:
「三!」
接著兩個人同時跳得非常高,在空中伸出她們的武器.
「臨!兵!斗!者!皆!陣!列!在!前!」
光喊出九字真言.
呼惠則是……
「天之語中主神!高禦產巢日神!神產巢日神!宇麻志阿斯訶備比古遲神!天之常立神啊!奉令!」
兩手交握結印.
「八百萬神靈到此鎮!」
光的盾牌開始變得灼熱.
呼惠的巨錘,也被藍白色的火焰包圍.
「封魔!神盾飛拳!」
「破魔!滑翔巨錘!」
這一次,兩個人的武器同時打在妖魔身上.
咚!
滋滋!
一瞬間,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.
光的盾牌似乎早一步碰到了妖魔的身體,盾牌的沖擊力撼動妖魔的肉體,似乎奪走了它的力量.
就在這時,呼惠的巨大錘子撞了上去!
巨錘一邊帶著內部的旋轉,一邊穿透了妖魔的身體表面.或許是因為被光的盾牌力量給虛弱化了吧,妖魔毫無抵抗之力.
「吱吱啊啊啊啊!」
滋滋……
妖魔的身體倒了下去.接著在下一瞬間……
轟!
如同從內部發生爆炸一般,妖魔的身體裂成了碎片.
「贏……贏了!」
就在妖魔的身體變成碎片的同時,每個碎片也都消失不見了,宛如從一開始就沒有妖魔的身體存在似的.
只剩下妖魔爬過地面的痕跡.
「……光!呼惠!」
由宇樹尋找著兩個人的身影.
「小由!」
馬上就看見了揮著手的光,正往這邊跑過來.
「光!呼惠呢?」
呼惠也在旁邊,手上帶著依然冒著蒸氣的巨錘站在那里.
「呼惠……」
太陽終于完全下山了,天空的一角被殘光染成了紅色.
在比夕陽還要紅的夕映閃爍之下,呼惠的模樣不知為何讓由宇樹全身顫抖,甚至忘了要呼喚她.
上篇: 下篇:第一卷 光與呼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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